李天明坐在下面，两侧坐着的是卢源和孙福满，对这些老生常谈的叮嘱，常和外商打交道，早就已经免疫了。
但外事工作就是如此，该说的都说清楚了，真要是出了事，犯在谁的身上，到时候追责也就是了。
“都听明白了吗？”
杜树平此刻接过了话语权，他是个务实派，不会说那些空话。
“大家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，圆满达成合作，同时尽量为国家节约资金！”
国家现在处处都需要钱，能省下一分也是好的。
“既然没问题了，那就散会！”
众人纷纷起身离席。
“天明，一起去吃个饭！”
刚到门口，李天明就被孙福满给叫住了，他也在这次考察团的名单之内，和他一起去的还有几位钢铁厂的技术人员。
孙福满主动发出邀请，李天明自然不会拒绝，两人一道去了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。
要了几个菜，晚上还要开会，就不喝酒了。
“天明，这次去西德，有什么准备没有？”
准备？
“我就是跟着凑热闹的，大事有领导们去谈，哪轮得到我。”
“话可不能这么说，杜主任亲自点了你的将，就证明你的责任重大！”
李天明浅笑一声，没接这茬儿。
上一世，他也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，只不过那时候，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面去谈，手底下的人早就已经把事情给办妥了，他只需要和外国人吃吃喝喝，再讲一下发家史就行了。
用底下人的话来说，李天明本身就是企业文化，他坐在那里就能展现企业的实力。
当然，这些话都是瞎扯淡。
他心里很清楚，是被当成企业的吉祥物了。
不过他倒是也很乐意放权，只要把财务和人事任命牢牢抓在手里，就出不了乱子。
这次出国，李天明还真没啥想法。
领导让他去，他就去，到了国外，也只当见世面了。
“孙叔，有话您就直说，咱们的关系，还用绕弯子吗？”
孙福满讪讪的笑了：“是这样的，我昨天和市里冶金局，还有重工业局的领导见了面，本来已经谈好的合作，好像又出了岔子，这次咱们过去，考察设备是一方面，更重要的……是要和对方面对面谈的。”
呃？
“不是已经定下了吗？”
上次当着上面考察组的领导，都已经说定了的。
“还是因为价钱的问题，对面开价太高，最近上面又增加了几个项目，资金上……好像不太充裕，两条轧钢生产线，准备砍掉一条！”
看孙福满的表情就知道，一旦价格压不下来的话，海城这条生产线怕是悬了。
可现在厂房建设的基础工作都已经完成了，二期工程马上就要开始，一旦项目被砍掉，此前投入的资金就全都打水漂了。
孙福满是钢铁厂的一把手，甭管是什么原因，造成资金浪费，他肯定要被问责。
这两天，孙福满也是愁得不行。
见着李天明，直接当成了救命稻草。
“您和我说这个……”
李天明有什么办法？
国家确实没钱，他又不能凭空变出外汇来。
“天明，不瞒你说，我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很尴尬！”
李天明能理解，孙福满是前任张主任的人，关键时刻靠着变更阵营，反戈一击，才得以脱身，可是对他这种行为，肯定有很多人瞧不上。
孙福满要保住自己的位置，只能拼命的表现，通过能力来得到领导的认可。
“叔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，又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，如果真的需要谈……能不能帮帮叔的忙？”
呃……
李天明一愣，不禁苦笑。
“孙叔，您也太瞧得起我了，这事……”
对上孙福满那满是渴求的目光，李天明还真有点儿不忍心打破他的希望。
“我尽力而为吧！”
就算李天明想要尽力，那也得有参与的机会才行。
吃过饭，回到招待所，很快便有市委的工作人员过来，送上了一套西装。
出了国代表的就是国家的脸面，在衣着上首先得表现出正规。
换上，站在镜子前。
真是个帅小伙儿。
休息了一晚，转天一大早，众人先出发前往京城。
另一条轧钢生产线正是被安置在了京城钢铁厂。
两方汇合，顺利登机。
李天明还记得他上辈子第一次坐飞机去广州，飞机起飞的那一刻，他的魂儿都差点飘出来。
看看身旁的卢源……
还不如他上辈子呢！
没等起飞，就已经脸色惨白，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座椅的边缘。
李天明很想告诉他，真要出事，他咋样也没有一丁点儿用，都得死。
不过想想还是……
别吓唬他！
飞机缓缓移动，驶入跑道，随后加速，一飞冲天。
卢源的身子猛地向下出溜，李天明忙将他一把拽了回来，好家伙的，软得和面条一样。
再看看其他人，基本上都是一个德行，反倒是他显得很另类。
睡觉！
今天起得太早，这会儿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。
不像前几年，为了赚钱，连着两天不睡觉，照样精神抖擞。
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德的慕尼黑，要在天上飞将近13个小时，穿越亚欧两大洲。
其他人都是又紧张，又兴奋，唯独李天明就好像个没事人一样，该吃吃，该睡睡。
不得不说，现在飞机上提供的餐食简直……
难吃到了极点！
既想保留中国的特色，又想紧跟国际潮流，结果做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。
好在李天明这人不挑食，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。
“卢局，您不吃了？”
卢源摆了摆手。
“吃不下！”
现在胃里还跟翻江倒海一样，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。
“那我就替您消灭了！”
李天明拿过那个夹着土豆泥的面包，一口咬下去，又甜又咸。
到底是谁发明的这玩意儿？
卢源看着李天明吭哧吭哧几口把一个面包干掉，忍不住感叹。
这小子到底是大松心，还是没心没肺啊？
他们这次是去谈合作，可不是去疗养的。
“天明，等见着合作方，有什么计划吗？”
咋都来问他啊？
李天明给自己的定位非常精准，就是个碎催，给领导拎拎包就行了，至于其他的……
他一个平头老百姓，哪能参与得进去几千万美元的大项目。
这不是开玩笑嘛！
“你就一点儿没想过这事？”
李天明活动了一下肩膀，坐了十来个小时，早就累了。
“卢局，这么大的事，是我能考虑的？”
多大的事啊？
卢源没好气地瞪了李天明一眼，他又不是不知道，这小子在大领导面前都敢胡说八道，大放厥词，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个怕。
别说是几千万的生意，就算再大，卢源相信，这小子也肯定不当回事儿。
“我跟你说正经的呢，到底咋想的，到时候，和合作方谈的时候，技术上的事有专业的负责，商务上的事，你可是主力！”
好嘛！
这担子直接落在李天明肩膀头子上了。
“卢局，您这是难为我啊？”
“要不然带你来干啥？真当是出来玩的？”
李天明满脸无奈：“可我也不清楚这里面的事啊，啥都不知道，您让我咋当这个主力？”
“孙主任没和你说？”
哈！
原来如此。
难怪昨天孙福满突然请吃饭，还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，原来是卢源安排的。
“那就……随机应变！”
“这就完了？”
“完了！”
卢源呆愣了半晌，咬着牙说道：“事情办不成，到时候我绝对拖你下水，我不好过，你小子也别想躲。”
嘿！
咋还威胁上了？